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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一刻的温暖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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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公元8世纪末,雪樱天皇放弃原都城长冈,改迁新都于山城国的葛野,仿照长安修建皇城,命名为平安京,希望借此获得平安吉祥安宁与和平。

    历史上的“平安时代”由此拉开了帷幕。

    雪樱天皇宣布退位是在迁都平安京的一年之后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温暖的早春下午,阴霾了多日的天空迎来久违的阳光。

    陶妖身穿大祭司的长袍,迎着炫目的灿烂一路朝着伊势神宫的方向狂奔而去。

    终于,在那棵雪白的八重樱下,她看见已沐浴更衣后的小授。

    他的周身是不断飞舞飘扬的樱花。一身素白衣装的藤原隐伫立于少年的身旁,神色郑重。

    “小授,你不是想成为一代英明的君王吗?为什么…为什么突然退位!你回答我啊!”她不解地冲上去欲质问此时仍旧面色淡漠,沉默不语的少年,却被神宫外值守的卫兵拦住。

    神官大人远远地扫了一眼情绪明显有些失控的陶妖,却转过身面对少年,说道:“可以开始了。”

    奋力挣脱两名卫兵的钳制,陶妖激动地上前揪住藤原隐的衣服:“你对他做了什么?!你们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!”

    藤原推开女孩的手,稍微整理一下刚刚被弄乱的领口,紧接着淡淡一笑:“来得正好,是时候送你去该去的地方了。”

    该去的地方……

    小妖猛然间想起自己来到这个遥远时空的目的,当初万不得已与藤原达成交易,现在到了对方兑现承诺的时候,然而不知为何她感到一种莫名的迷茫。

    原来这么快,就要走了!

    藤原隐趁陶妖神思恍惚之际,轻轻一挥手,随即白光一闪,陶妖被困在了结界内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想怎样?!快放我出去!”突如其来的情况令小妖诧异又愤怒。

    “这样做也是为你好,怕你到时候这儿受不了。”藤原不紧不慢地走到女孩面前,指了指心口的位置,继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要想实现扭转时空,除了这棵八重樱以及我的阴阳术之外,还需要什么吗?”他半眯起幽黑深邃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需要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住口!”小授没等藤原隐说话,自己先打断。

    “究竟还需要什么,回答我!”小妖没理会小授的反应,目光紧盯着藤原。

    “天子之血。”

    恍若晴天霹雳。

    陶妖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,脑子里空荡荡,只剩下神官大人刚刚那句在回响。

    望着面无表情的藤原,她的唇哆嗦着,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:“所以,你打算牺牲他来成全我?”

    不可能……

    即使她再怎么想见晴明,也不会用小授的命去换!

    她绝不可能那样做!

    “也不完全是。天劫远没有结束,迁都和祭祀十二神位是我作出的权宜之计。要想让平安京真正太平,还缺少一样祭品。所缺的祭品就是不该出现却出现的真命天子,此人的血可以拯救苍生。所以,真正的神祗并不是你,陶妖……让你成为护国神女是我的安排之一,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。差点忘了,你所食用的鲸鱼肉其实是人鱼肉,现在的你已是不老不死之身,因此我才能放心地将所有神职事务交出去,全身而退……我所精心设计的一切布局,最终目的并不在于你,而是留住至关重要的他。”藤原隐说着,指了指此时沉默不语的少年。

    这才是所谓的真相么……

    对方的字字句句不像是在说谎,却彻底激怒了陶妖,看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,陶妖无比痛心:“藤原,我总算明白了你为什么那样冷漠……因为你根本就是个冷血的毫无感情的恶魔!你那么冷酷,注定了一生一世的孤独,没有人会在乎你……你也没有必要活在世界上!”

    直到这一刻,她才对面前这个白衣胜雪,纤尘不染的人彻底绝望。

    藤原隐终究不是晴明,非但不是,他们两个人除了相貌外连一点点的相同之处都没有。

    是她错了,是她错误地相信了藤原,是她不该从一开始就本能地追逐着那个人的幻影,最后弄得自己遍体鳞伤……

    蓦地,小授转过身来,平静的目光定格在女孩痛不欲生的面部表情上:“这是我的选择,也是我的命数,与他人无关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不信命!米小授你听好了,我不允许你死!我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付出!跟我走,跟我一起回家……”

    小授定定地看着她,仿佛要将女孩的每一寸影子都深深地印刻在灵魂深处,还有那句“跟我回家”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一瞬间,他释然了,

    “陶妖,你站在那里,不要动。”依然是往常那种十足的命令口吻。

    陶妖咬紧下唇看着小授,看着少年那双清亮的眼睛,脑海中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“开始吧。”他动了动泛白的唇,微颤的指尖透露出内心的恐惧,面对死亡的恐惧。

    是的,他从来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英雄,尤其当心里有了牵挂。

    但他仍旧一动不动站在树下,眼神清澈无波。

    起风了。

    藤原的身上霎时间绽出炫目的光晕,与此同时,雪白的樱花像纷飞的大雪一样簌簌落下。

    伴随着纷纷扬扬的樱花雪,八重樱的枝条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蠕动起来,如藤蔓似的一根根缠绕上小授的四肢,紧接着贯穿他单薄的身体。

    “不要——!!”陶妖声嘶力竭地喊着,然而面对神官大人的结界,她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眼前,鲜殷红血液像溪水一样潺潺流出,渗透进树枝,又顺着枝干流淌进花瓣。

    一时间,整棵雪樱染成一片通红的火海。

    鲜红的枝干,鲜红的花瓣,鲜红的花雨,映衬着少年苍白得接近透明的面庞,格外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陶妖刚开始拼了命挣扎呼喊,渐渐地,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望着少年的生命一点一点消逝……

    她甚至惊奇地发现自己到了这一刻幷没有那么激动,那么疯狂,那么痛不欲生。

    她只是站在那里,静静地站在那里,看着时间缓缓流逝。

    眼前樱花飞舞,绚丽得犹如融化了天地。

    小妖终于明白,原来内心悲伤到了极点,竟连悲伤也感觉不到了。